2004年的最后一天

  文/带露折花

    今天是2004年的最后一天。

    我还要去上班。

    虽然领导没有严格要求，可以晚些来，可我还是习惯性地早早起了床，一个人慢慢走在去车站的路上。

    残冰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仿佛不堪负荷。有丝丝的微风，依旧是那么刺骨般地冰冷，拂在脸上有种钻心的痛，丝毫没有春天的感觉，但相信春天已离我们不远了……。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有狗斜刺里穿过马路，急匆匆地向前跑，间或停下来在电线杆上洒些热乎乎的尿；又间或转过头来好奇地盯我一眼，眼神里流露些许的温暖和悲悯。呵呵，我已经习惯了香山这半农村、半城市的生活。

    331路来了，一改往日的拥挤不堪，寥寥地只几个人，司机和售票员都微笑着。找了个舒适些的座位，我坐了下来。车慢慢地滑了开去，一切都象无声电影一般，静静地，寂寂地，带着些漫不经心地心照不宣。

    窗外旭日初升，象挣扎似的从地面线露出一角来。朝霞立刻灿烂了起来，和浓重的蓝色一起妆点着淡淡的天空，落尽了叶子的白杨树林疏疏地映着红红的太阳和云，有一种如静物画的超然。

    原来，平淡的风景竟是极致。

    地平线的不远处，一条长长的乳白色的飞机留下来的气流带，把天空分割成了两半，仿佛这一半属于旧年，而另一半则属于新年一样。

    路上车出奇地少，一路畅通地走来，但还是有些晚了……

    办公室里同事都已经来了，没了平时的忙乱和热闹，我一时有些茫然。习惯性地打个招呼、习惯性地泡杯浓茶、打开电脑，刚进入到QQ，一大堆人纷纷从水底冒出头，争相冲过来和我握手、拥抱、抱拳、拱手、飞吻、作揖，说些新春快乐的话。我微笑着一一还礼。

   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一边，没有任何表情，一副忧郁的样子。

    我忍不住向她打招呼：“MM，新年好。”

    她微笑，给我一个温柔但短暂的拥抱，带着些宠溺和慰藉，淡淡的香水味道悄悄地弥漫。她突然伸出手，飞快地拂了一下我冰凉的脸，然后轻轻地问：“你今天不开心，是吗？”

    她总能隔着银屏轻而易举地洞悉我的心事和情绪，仿佛我敲出来的字都有着生命，虽然强装笑颜，但文字却优柔抑郁，人都说我写的帖子像女孩的文字，只有她才可以将我的落寞和无助一一落入眼底，逃也逃不开去。

    泪一下子漫上来，我手忙脚乱逃出QQ。

    是的，这是一个虚拟虚幻的世界，这世界的喜怒哀乐都带着面具，但这世界偶尔的温柔和含情脉脉，总让人无以抵挡，甘愿沦陷。

    此时，打开电脑中的歌库，萨克斯的《回家》如水般地弥漫在办公室里，四处浮动，带着些轻不可闻的微微叹息。

    我翻开工作日志，在2004年的最后一页，在异乡的平淡如昔的日子里，轻轻写下我的名字，我一个人的名字。

    中午会餐。满桌的佳肴只让我想起母亲手做出的的各种面条和土豆粉条，那些面食经过了母亲的手，仿佛就加了很多的糖和蜂蜜，咬一口，就满是过年欢乐幸福的滋味。

    我喝光了手中的白酒，新疆50度的伊力特，明知自己会醉得一塌糊涂。但，我还是喝了，带着微笑，向别人频频举杯，却不肯说一句祝福的话。

    有谁会来祝福我呢？真心地为我祈祷来年的顺利。在这异乡，空气里都飘着过年的气味，人人都微笑着，仿佛一年的幸福都集中在这几天，仿佛事业触手就可成功，仿佛爱情盈手就可在握，仿佛幸福满怀，不知所措。

    而我，固守着这份飘泊，为的是什么呢？理想不堪重提，爱情不知停留何处，我能握着、可握着的，只有自己。

    电话固执地保持沉默。手机早已停机。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不会有谁想起我，包括那个女孩。

    我远离世俗的时候，爱情也远离了我。

    一下午，我都在微醉里傻笑，象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这是2004年最后的一天，平淡不起半点涟漪的一天。我轻轻地把这一页工作日志翻过，然后放进抽屉。

    走出大门时，暮色四合。零落的鞭炮声远远地传来，繁华的街灯迷离闪烁，路边的酒吧里霓虹狂乱，一闪而过的面孔都带着兴奋和幸福。

    想起鲁迅先生的话：满街的繁华和迷乱只属于别人，满世界的喧闹和欢乐都与我无关。

    班车来了，又是331--这辆伴随我四季的“朋友”。我跳上去。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空空的车厢里只有售票员温柔的微笑和司机大声的问候。我突然地微笑了，拱手作揖，用老式的礼节大声向他们问候：新年快乐！

    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车开了，一切都在向后退，或者说一切都在向前走，包括车，包括时间，包括岁月。

    也包括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