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至天际的波卷来了。无牵无挂的风过去了。
满眼湖光水色,两耳细雨涛声。心儿穿过层层水波,在水天一体的湖面上丝毫没有拘束地畅游着。
毫无疑问,这三天是我人生旅途上被圣水打湿又被月儿镀亮的三天,充实,浪漫。收获全在浪里水里。
我指的是2004年9月26日至28日,我在新余市参加仙女湖笔会的那三天。感觉里,这三天我一直在仙女湖上漂游。清亮的水,在秋的深处,银子似地晃动。双手掬起,便涤净我灵魂的风尘与世俗。包括在岛上就餐、住宿,在市里参加散文研讨会,都是这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将嘴唇贴近湖面,用手抚摸仙女湖的肤体,屏住呼吸。就是这种事后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永远美好的感觉。
水漫到笔尖,浪滋润着灵魂。此刻,我就是蘸着仙女湖的乳汁,坐在洒满阳光的京城书房望柳庄里,心情酣畅地写着这篇散文。隔窗望去,已经不是我熟知的昆仑山的皑皑峰峦,可可西里的漠漠荒原,而是碧波荡漾的仙女湖。
仙女仿佛一抹凌晨的霞光,给我色彩,给我情爱,给我营养。
游艇在寂静的湖面走动着,有缓有急,快中有慢,都为了游人尽情观赏湖景。若有人想把仙女湖的景色尽收眼底,这当然不可能了。但我还是要多看一份景,添一份难得的美好心情。于是,我和王剑冰站在了甲板上。放眼远望,广阔的湖面仿佛—方立体的硕大碧玉,横搁于天地之间,纤尘不染,光洁平滑。水天衔接处,烟波浩渺,云烟相连,偶有船只拉响汽笛匆匆闪过。这不是人间仙境又是什么呢?和煦的阳光洒在静悄悄的湖面上,溅起无数鳞片,闪闪烁烁,很像仙女用热情的笑容迎接我们这些远方的来客。更远处,有一小岛,极像一个纽扣紧紧地缀在仙女的胸部。剑冰一直忙着拍摄照片,他的热情如那不断闪着的灯光一样豪放着,这个姿势那个角度地张罗着,巴不得将整个仙女湖都装进他的相机。艺术地再现仙女湖是一次苦心而愉快的创造。我从新余返京后不久,新余市文联主席李前就在电话里欣喜万分地告诉我,剑冰拍摄的《仙女湖》已经在他主持的《散文选刊》的封底刊登出来了。我找来刊物欣赏,果然是一幅山水相拥的很精美的照片,它把我的身心又缀回到了那令人心醉的仙境中。剑冰的配诗中有这样的句子:“晨雾中,湖的仙子或躺或卧,或蹲或立,展现出万方仪态。还有一只船儿,让湖有了浅浅的伤痕。”
好个浅浅的伤痕!没有亲临体验哪来这种妙句!
船动景移,一步一景。船儿犁开湖面的水线,有时笔直,有时弯弯曲曲。直时如箭簇,弯时像张弓。我尤其喜欢快艇斜着船身在湖中滑翔,那感觉你的整个身子都被提起来了,五脏六腑全离开身子悬在了空中。几分险,又几分爽。总的感觉是痛快!
甲板上的人们又看到了什么?眼珠子被粘得那么专注!
原来,船进入了一条峡谷。两边群峰耸峙,约有十余座挺拔的峰峦直指云天。峰峰皆有茂密森林笼罩,本来广阔的天地霎时变得幽深,死寂。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中了。就在这群峰中间夹裹着一片不能说很大但绝不算小的水面。此处风儿变大,但仍是微风,柔柔,且带着几分暖意。风儿轻拂着水面,水变得丝丝缕缕。我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敦煌鸣沙山上浅浅的沙浪。这时,太阳从云中探出脑袋,将水面镀亮,那丝丝缕缕的水好像升入天空,悬挂起来。轻如蝉翼般的水气呀,一点也不晃眼,把仙女湖妆扮成真正的披金戴银的仙女了。这里的地面与湖水一般高,人在船上就像站立浮萍上。
船在锦绣上,人入妙境中。我醉了,真的醉了!此景此情,上天入地全找遍,惟在仙女湖。
我们登临桃花岛。
此岛的总面积约30余亩,由三个小岛组成。岛内的数十处景观独具匠心,皆有文化内涵。一上岛便可看到一截古色古香的城墙横卧眼前,砌起这墙的都是明清年代的青砖,大约10万余块。桃花岛的主人陶建威,一位文质彬彬的复员军人。他告诉我,这些青砖是当年改造新余市旧城时拆迁下来,被人当成废物四处丢弃,多数扔进了垃圾堆,命运好点的被拾起砌上了猪圈羊栏或铺在了庭院什么的。历史成了碎片,结着一层薄薄的岁月旧痕,冷落在荒草里。陶建威雇用劳动力,一块一块将青砖捡回放在了它应有的位置上,成为旧生活的阳台。是他用那双长着睿智眼光的手翻出了被埋没的一段生活,亮出了历史本来的面目。今天开放的是去年的花朵,仍然鲜艳,芬芳。
这截城墙,岁月的高度。
历史从这儿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