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我的精神家园》所收入的几十篇文章里面,我最喜欢也读得最多的是《我的师承》这一篇。在这篇小文章里面,按照我的理解,这篇文章主要是想讲什么样的文字才算得上是好文字。对这一点我深有感触。曾经有一天我觉得自己从小没有读到好文字,也不知道什么是好文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能算是什么好文字了,因此对于人生非常失望,觉得这一辈子真正是白活了。现在站在王小波先生面前,听到王小波先生讲什么是好文字,心情很激动。当然,什么是好文字是不能概念化地简单地表达的。
小波说他十五岁的时候听他哥哥念查良铮先生翻译的《青铜骑士》并说这是雍容华贵的英雄体诗:
我爱你,彼得建造的大城
我爱你庄严、匀整的面容
涅瓦河的流水多么庄严
大理石平铺在它的两岸……
小波对比另一位先生的翻译认为就不够好:
我爱你彼得的营造
我爱你庄严的外貌……
于是小波知道了什么是好文字。小波又说近四十岁时读到了王道乾先生译的《情人》,知道了小说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文字境界。小波对两位翻译家充满了感激之情,认为“是他们发现了现代汉语的韵律。没有这种韵律,就不会有文学。”在小波看来,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用这种纯正的现代文学语言,写出自己时代的作品。读到这里我激动极了,到处寻找查良铮、王道乾两位翻译家的作品。我完全认同小波的如下观点:“只按名声来理解文学,就不会知道什么是坏,什么是好。”其实这一点也适用于当下的中国学术界。不过我想,事情总归是要起变化的,否则我们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了。对于我们从事学术的人来说,关键的问题应该是,我们能否自觉地运用小波所说的纯正的现代语言写出自己时代的作品。文学如此,学术亦然。
四
读小波的书,想见其为人。言犹在耳,而时间无情,小波逝世已经十年了。今天早上起来,忽然想写一点东西。就写到这里吧。算是一个敬慕者对小波的一个小小的纪念吧。
歌德说,当你路过一个值得你敬仰的人的身边时,别忘了向他脱帽以示敬意。对于小波这样的人,当我走过他的身边时,的确是需要脱帽以示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