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生命不该承受之重

　　孩子，还记得昨天的那间老屋吗？那间在下雨天漏雨、晴天可以透过光的老屋。5月12日那天，他已经不在了。

　　孩子，你总是抱怨自己的这个家，这个漏雨的家，我们的家。这个家，在5月12日那天就不在了。

　　你说你不想回来，所以就在外面过夜。你说，你在现实里找不到自己，在虚拟里，自己很强大。我和爸爸没有文化，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只有这么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你爸爸曾经问我：如果孩子将来真的不想上学了，不想回家了，那么我们怎么办？我说：那就让他去吧，有一天，他长大了总是要走的。有一天，他大了，也总要回来，回到我们这对没房没车的夫妻身边。但是，5月12日那天，它把一切都带走了。你、你的父亲，还有我们的家。

　　孩子，那么大的一块儿石头压在你身上你疼吗？会不会感到背上的重量？知道吗，这就是生活的重量。为了你，你的爸爸妈妈都承受着这样的重量。但是孩子，你还小，妈妈知道，这样的重量你是承受不来的。5月12日，你承受了你永远不该承受的生命重量。

　　孩子，在把你拉出来的时候妈妈看到你身上和头上的伤，还有依稀可见的骨头。你可以想象，妈妈当时心里有多疼。但是妈妈没有哭，妈妈知道，如果妈妈哭了，身上就没有了力气，就没有力气把你拉出来，把你拉出那个狭窄的地方，那个让你受了苦的地方。

　　孩子，如果你能看到，能说话，那么你一定会问：爸爸呢？他怎么没来？妈妈知道，在你心里，一直恨这个没有本事的男人，而且从来就不关心你，没有给你开过家长会，没有像其他孩子的爸爸那样把你背在背上的男人。可是你要知道，你爸爸爱你不比其他的爸爸爱自己的孩子少一点。你爸爸去陪你了，虽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你在那边要注意找，找到那个瘦小干瘪的老头，那个有点儿驼背的老头儿。那个老头可以在那边陪着你，一辈子对你好。他可能仍然要骂你，骂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让你赶快回去。但是最后，他还是会握着你的手让你和他一起走。孩子你也不要犟了，就陪着他吧，他会一辈子对你好。

　　孩子，我们的家没了。现在妈妈和一群同样没有了家的人住在一个帐篷里，里面很热闹，很多人可以陪着妈妈说话。但是，再也没有人叫我“妈妈”了。

　　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帮着收拾废墟，帮着找每个人的亲人。我想，过些天会再来一批人盖新房子。到时候或许我们也会有一间，到时候，那间房子绝对不会漏雨。不过那只是一间房子罢了。我们的家，在5月12日那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