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睛

　　曾经，我总喜欢看见父亲那双充满坚毅而期望的眼神。父亲为了子女劳碌了一生，却在晚年意外的失去了一只眼睛……
　　三年前，一次劈柴，小柴片反弹击中他的眼睛，顿时血流满面，疼痛得厉害。父亲是个硬汉子，不想给子女添麻烦，强迫自己忍着。可是当晚父亲再也无法忍受剧烈的疼痛，那一夜他再也没法睡了。第二天早晨，他独自到诊所包扎一下了事。第三天，第四天，眼睛病情不见好转，他疼得无法忍受，居然想着偷偷地自我结束生命。后来，二姐带着父亲来到福鼎海桐医院眼科治疗。医生建议我：赶快带你的父亲到温州治疗，有希望医治好你父亲的眼睛。那时我教学很卖力，面对学生似乎脱不了身。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竟耽搁了父亲去温州治疗的最佳时间。当时父亲可能生我的气了，我没有尽到了孝道。我知道那时父亲的心像吹落的树叶，对我感到无限失望……一想起这件事，我倍感内疚，立刻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常言道，生子为了养老尽孝。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养育了一群人。父亲生病急需子女的照顾，可我又为父亲做些什么呢？他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培养我上大学。我真有点愧对父亲养育之恩，难道自己也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吗？

　　去年暑假，我回了趟老家探望父亲。父亲远远地看到我回来特别的高兴，脸上挂满笑容，他的心仿佛有一种温馨的颤动，眼神里流露幸福的喜悦。他疾步走向我紧紧携着我的手，然后慢慢地走进老屋，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地拿来两瓶啤酒，对待儿子好象对待远方的客人似的。我执拗不过他，开了一瓶啤酒与老父亲对酌，我俩谈着家里的过去与未来，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开心。也许自己太少坐下来与父亲这样面对面吧。父亲关切地问我：“你买房子欠了多少钱？今年工资涨了吗？”我没有直面回答他：“现在，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你不必为我担心了。”我看到他那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在闪着希望的光芒，他点了点头，说：“你总算有自己的房子了，虽然你负担还挺重的，但我还是为你高兴啊！”

　　临别时，父亲还特地拿出了几瓶饮料，要我带回家给我的女儿，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了。他还依依不舍地陪我走了一段路程。我感慨万千，回头仔细端详着父亲那只动手术后的空落落的眼睛，我心里顿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涩。毕竟眼睛是一个人的生活指南，没有眼睛就失去生活的方向。我更担心着他的另一只健康眼睛被感染。心里老想着，假如父亲再失去了眼睛，在黑暗中日子将怎样过啊，谁能够服侍他呢？我不敢再想。只好停住了脚步，我有些难过，轻声说：“爸爸，你回去吧，平时不要舍不得花钱，注意用眼卫生，不要太劳累了。”我看见父亲伤感而失落的样子，自己好像小孩远远地离别父母似的。父亲停了一会儿，支支吾吾说了一句：“你，你若有时间能多回来几次吗？”他的眼里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我只是点点头，他站着路边也没有说话，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我的眼眶里有些湿润，急忙匆匆地走了。

　　十几年来，父亲一直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其中的酸涩苦辣只有他自己默默承受着，我很惭愧不能分担父亲的艰辛，只愿父亲在有生之年另一只眼睛能够保持着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