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谁牵挂
手机响了，是来接明上班的车到了。明在外地上班，为不影响工作，明都是星期天晚上赶回单位。
窗外华灯初放，红红的灯笼点燃了空气中尚余的浓浓春节气息，让人更加恋家，也让明更加不忍看母亲那不舍的眼神。
“妈，我走了。”明不敢回头，提起简单的行李，逃也似地奔出了家门。
“到了打个电话。”母亲的叮嘱追逐着明的背影。当听到家门关上的那一刻，泪珠已然挂在了明的眼角。
……
明一直把父亲的照片放在办公室电脑的桌面上。每天上班的时候看着父亲的照片，明就感到有了自信和力量。
但更多的时候，看着父亲的照片，明更感到的是一种责任。
“今后你们姐弟三人不要把妈喂转转牛！”这是父亲生前交待的唯一一件事情。明和两个姐姐流着泪不断地点头，心如刀割一般。
明和姐姐太了解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了。五十多年的婚姻，父亲和母亲真正做到了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哪怕是在那些最艰难的岁月。在父亲离去的前夜，母亲不顾近八十岁的高龄和父亲生病一年多来照顾父亲而沉积的疲惫，在父亲的病床前坐了一个通夜，枯槁的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昏迷中的父亲的面容是安宁的，明知道，父亲一定感觉得到握住的是母亲的手，而且一如五十多年前那样的温润。
明在父亲去世后把母亲接到了自已的家里，明和妻以及两个姐姐整天陪母亲说话。其实他们都知道，再多的话对母亲来说也改变不了失去父亲这个事实，但他们都希望这些话能减轻一下母亲心中剧烈的伤痛。
明姐弟三人上班都在外地，最让明和姐姐担心的是上班之后母亲的孤独。在处理完父亲后事临上班之前的那个晚上，明在卧室里看了妻好半天，然后对妻说“请你，一定帮我照顾好妈妈……”话未完，明已是泪流满面。
出门之前，明把自己手机上的系带解下来，认真地给母亲的小灵通系好，然后对母亲说：“妈，这样小灵通就不会丢了。今后出门，记得把小灵通带上。”
明想让母亲知道，无论儿子走多远，她的儿子就在电话这头！明也想让自己记住，无论离家多久，电话那边，有自己牵挂的妈妈！
每到周末，明都归心似箭。
明几乎婉谢了所有朋友的邀请，利用一切在家的时间陪母亲，搀扶着母亲上街，陪着母亲走亲访友。这个时候，明的心中升起的是一种神圣的责任感。
不出门的时候，明就陪母亲一起看电视、一起喝茶、一起说话。夜深了，电视看完了、茶喝淡了、话说累了，明就紧紧地挨着母亲，静静地坐着。宁静之中，明感受得到母亲的欣慰，明喜欢看母亲欣慰的表情！
妻每次在明回家的时候都要和明说母亲的情况，比如母亲这周到哪个长辈那儿去玩了几天，情绪如何等。明知道，妻是怕他放心不下。记得有一次，明刚进家门，妻就很高兴地说：“妈知道你要回来了，今天把家里收拾得好干净呢！”
晚上，妻悄悄地对明说：“妈已经不再伤心了。”
而母亲确也像精神好了很多，总是劝明和妻出去玩玩，和朋友聚聚，让明不用担心，别总陪着她，有那么多的老友，她可去玩的地方很多。还说她每到一处，别人都夸赞明姐弟三人的孝顺。明听了，略微感到心里有些宽慰。
除夕的晚宴上，当酒斟满酒杯时，两个姐姐酒未饮泪先流，而母亲没有流泪，招呼大家高高兴兴地吃饭。整个春节，母亲的脸上都是微笑。而明观察到，母亲的饭量很小，思维也不如以前那样敏捷了。
明问母亲，母亲淡淡地说是安了假牙，牙龈发炎有些痛，所以吃不下，也睡得不是很好。于是明给母亲煮荷包蛋，妻在一旁看了，调侃道：“还不知道你的这手艺，什么时候也给我煮一次吧。”其实妻有胆结石，吃不得鸡蛋。但她不知道，明端给母亲的不仅是一碗荷包蛋，在母亲眼里，是最可珍贵的亲情，而在明的心里，是父亲的重托以及儿子的孝心和责任。
看着母亲吃得很香，明就真的相信了母亲是牙龈发炎引起的吃不好和睡不好，也就真的以为时间冲淡了母亲的伤痛。
但明错了！
这次回家，母亲用看似平静的表情对明说：“我做了一件大事。”明问是什么事，母亲说：“我给你大姐买了一个戒指，准备下半年给媳妇买，明年给你二姐买。”明的心里沉了一下。明看见了母亲眼底的那一缕忧郁。
晚上，妻对明说：“妈好怪，突然要给我们买戒指。”明没有说话，心里隐隐的痛。
在明将回单位这天，母亲上午就到大姐家去了，下午明正准备去接母亲的时候，外甥把母亲送回来了。母亲不停地流泪，明打电话给大姐，大姐在电话那头也在不停地哭。明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明扶母亲坐下，母亲说：“再过几天就是你父亲百日之期了，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以前，怕是等不到给你姐弟三人再过一个整十的生日了，所以先给你两个姐和你媳妇各买一个戒指留着纪念，也要给你和你两个姐夫买，就明年吧。做完这件事，我就放心了，不会留遗憾了。”
果不出明所料，母亲所做的事是在安排她的生命日程！而此前母亲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为的是怕儿女们在外为她分心！总以为自己在牵挂母亲，却没想到母亲是在用她的心痛为代价来牵挂着她的儿女们啊！
……
车缓缓地开出了城外，明吩咐司机打开了录音机。
“你身在那他乡中，有人在牵挂，你回到那家里边，有人沏热茶，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她掉眼泪，你露出那笑容时，有人乐开花……”
夜色中，泪水伴着深情的音符，滴落在明的衣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