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树

        某寺院有两棵树，一棵是高大挺拨的银杏，一棵是干朽瘦弱的女贞。它们之间有一根粗黑的单杠，女贞树那端用螺丝和铁箍固定在树干上，银杏这端则直插树中，写有“生命树”的一块牌子挂在银杏树上。

        原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个寺院曾被造反派接管过，所有的房舍都被改成了囚室，专门关押那些被打倒的人。据说在这儿关押过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因为这个地方的改造力度比其他地方都大。然而，有一个人，虽在这儿蹲过十二年的监狱，却是站着出去的，这个人就是这个市的老市长。

        起初，人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对正义充满信念才活下来的，然而在非正式场合，他总是说，是一棵树救了他，这棵树就是寺院的那棵银杏。

        他进来的时候，那棵树有茶杯那么粗，正对着囚室的窗口。有一天，看管他的人在这棵树与女贞之间架起了一根系沙袋用的单杠。起初铁箍是紧紧勒在银杏树上的，第二年树长粗了勒出了一道沟，三年后一半的铁箍勒进了树里。已被囚禁发近四年且经常挨打和被批斗的老市长正被折磨得万念俱灰。他看到这圈铁箍，心想明年这棵树的生命也许就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第五年的春天到来时，那棵银杏树的生命不仅没有结束，而且还把那个铁箍完全地吞了进去。后来，老市长回忆说，面对此情此景，我也开始能平静地对待囚禁的生活了。

        在人的一生中，有时会遇到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它们不是贫困，也不是疾病，而是外界强加给你的一种桎梏，这种桎梏有时是偏见和岐视，有时是打击和嘲讽，有时是压迫和摧残，它们像勒在树上的铁箍一样紧紧地勒住你，挥之不去，面对这种遭遇，人最容易心灰意冷，最容易失去信念，最容易厌弃生命。然而，你不能否认，这种桎梏有时也是人生的一块试金石，在这块试金石下，强者让桎梏在自己的生命中淹没，弱者则让生命在桎梏中枯萎。 （作者 刘燕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