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有机会去新疆开会，会后参观了哈密市郊的盖斯墓，它又称“圣人墓”，亭屋式造型，四周有廊檐，拱式圆顶覆以琉璃碧瓦，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相传唐朝贞观年间，应唐太宗李世民的邀请，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派弟子盖斯、吾外斯、万嘎斯三人来到中国传教，后来万嘎斯葬于广东广州，吾外斯葬于甘肃回回堡，盖斯则葬于新疆哈密以东的星星峡。1945年，哈密伊斯兰教人士将盖斯遗骨迁来哈密，并修建了此墓。
有意思的是，广州有一座宛葛素墓，我认为宛葛素和万嘎斯是同一人，都是Wggas的音译。广州的宛葛素墓在广州先贤古墓内，它有一个拱式圆顶，下面是砖砌的直角六面体墓葬。据《旺各师大人墓铭志》记载：“大人道号旺各师，天方人也。西方至圣之母舅也。奉使护送天经《古兰经》而来。于唐贞观六年（632年），行抵长安。唐太宗见其为人耿介，讲经论道，有实学也。再三留驻长安。因敕建大清真寺，迎使率随从居之。大人著各讲章经典，劝化各国。嗣后生齿日繁。太宗后敕江宁广州亦急建清真寺分驻。厥后大人期颐之年。由粤海乘海船，放洋西去。既抵青石，伏思奉西命而往；未曾奉命而还，何可还厥梓里。是以复旋粤海。大人在船中复命归真。真体大发真香。葬于广州城外……”旺各师即宛葛素，唐贞观六年为公元632年，又有一说宛葛素是在唐贞观二年即628年来到中国的。《回回原来》中有记载：“大唐贞观二年三月十八日夜，天子梦一缠头，追逐妖怪，闯入宫门。醒后惊疑，不知何兆。次日召群臣问之。有圆梦官奏，缠头系西域之回回。……天子依其言，遣大臣石名堂携旨往西域谒回王。回王接旨大喜。遣其国中高僧该思、吴歪斯、噶心三人，来华报聘。行至途中，该思、吴歪斯二人不服水土病死，仅余噶心一人，跋涉山川，受尽辛苦，而至中国。该文中的该思、吴歪斯、噶心应该就是盖斯、吾外斯、万嘎斯三人，只是音译不同罢了。
《旺各师大人墓铭志》和《回回原来》都是清代人的记载，查阅有关记载，发现最早关于宛葛斯的记录是公元1348年河北定州的《重建礼拜寺记》，“隋开皇中，国人撒哈伯撒哈的斡葛思始传其教入中国，是知祖宗以万国为家。”相似的记载也出现在1350年福建泉州的《重修清净寺碑记》中：“隋开皇七年，有撒哈八撒阿的斡葛思者，自大食航海至广，方建礼拜寺于广州，赐号怀圣。”斡葛思就是宛葛斯、旺各师、万嘎斯，由于阿拉伯语名字翻译成汉语，选用了不同的汉字才造成了上述的差别，其实他们都是同一人。隋开皇纪年一共20年，从581年至600年，穆罕默德诞生在570年前后，他在40岁左右受到了“启示”，此后，穆罕默德便以“真主的使者”和“先知”的身份宣传伊斯兰教。隋开皇中，隋开皇七年伊斯兰教本身尚未成立，更别提传入中国了。所以定州和泉州碑记中有关伊斯兰教传入中国时间的记载应该是错误的。
穆罕默德在传教之初，曾遭受到迫害，他自己在公元前622年被迫离开麦加来到了麦地那，还有许多穆斯林在这期间也流落海外。直到穆罕默德在征服麦地那周围地区后，于630年占领麦加，迫使麦加贵族接受了伊斯兰教，穆罕默德才逐步在阿拉伯半岛地区确立了他的领导地位。所以唐贞观年二年（628年）、唐贞观六年（632年），伊斯兰教传入中国都是有可能的。因为当时中国和阿拉伯国家保持着陆上、海上的贸易往来，最初很可能是阿拉伯的穆斯林商人将伊斯兰教传入中国，他的身份我推测为迁士或者是穆罕默德的血缘亲属，即在穆罕默德传教之初就信奉了伊斯兰教的人。定州《重建礼拜寺记》中的“撒哈伯”。泉州《重建清净寺碑记》的“撒哈八”，在阿拉伯语中意思为朋友、伙伴、同事，在宗教上专指穆罕默德的伙伴、弟子们。由于伊斯兰教在诞生之初曾屡遭磨难，许多最早的穆斯林遭受了种种迫害，甚至流亡海外。考虑到阿拉伯半岛西部的希贾兹地区在上古时期就已经是东西方贸易的重要商道，阿拉伯人又有从商的习俗，所以穆斯林商人来到中国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且由于当时信仰伊斯兰教的人数不多，他（他们）就会更努力地向别人宣传自己的信仰。唐永徽二年（651年），大食国始遣使朝贡不应认作为是伊斯兰教传入中国的开始，民间来往肯定早于政府间的正式来往，宗教的传播一般是先民间，后官方，所以伊斯兰教传入中国的时间应在610——651年之间，应该是早期的穆斯林商人将伊斯兰教传入了中国。
《旺各师大人墓铭志》提到广州建有清真寺，泉州的《重建清净寺碑记》更明确此清真寺名为“怀圣”。查阅有关资料，发现最早记载广州怀圣寺情况的首推宋代岳珂的《桯史》和方信儒的《南海百咏》，虽然岳珂没有明确清真寺的名字，但是与其后方信儒的记载相对照，可以知道岳珂描述的是怀圣寺和光塔，方信儒表示怀圣塔（即光塔）“始于唐时”、“下有礼拜堂”。方信儒是宋代人，他对怀圣寺和光塔的记载应该是可信的，即使有误差，我认为他也不会将此朝代当作彼朝代，但怀圣寺究竟修建于唐代的何年何月，至今仍是个谜。
（作者系福建社会科学院海上丝绸之路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