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搏猛虎 深潭驱长蛟——回回武术大师王子平

  回回素有崇尚武德的传统，武坛前辈善于博采众家之长，推陈出新，有所发展，形成独特的回回武术风格。历史上回回武林高手颇不乏人。“戊戌变法”爱国志士谭嗣同称为“昆仑”（倚天长剑），威震京、津的“大刀王五”就是其中佼佼者。“八国联军”进逼北京城下，西太后挟持光绪皇帝逃亡西安，满朝文武大臣作鸟兽散，大刀王五和义和团并肩战斗，大刀沾满洋鬼污血、最后壮烈牺牲。大刀王五的英雄业绩一直为回、汉各族人民所景仰。

  继“大刀王五”之后的王子平，在中国武林中也曾享有“武术大师”、“千钧神力王”称号，为中外人士所知名。

  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王子平出生于河北沧县的一个回回武术世家。沧县古称沧州，濒临黄海之滨，一望无际的盐碱荒滩，历来为封建朝廷官府流放罪犯的“牢城”所在。当地土著人家酷爱武术、精于技击。在旧社会有了武术，既防身自卫，又可以闯荡江湖，当保镖护院护商，或卖艺谋生。

  王子平幼年体弱多病，不具备练功的基本素质，父兄深恐他承受不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练功不成，徒负虚名，有损武术世家声誉，拒不传授武术，可是父兄练功授徒，却不禁止王子平观摹。王子平虽不下场，暗中偷练，日夜苦学，他还在无人野地里挖了沙坑，练习纵跳……天道酬勤，不负苦心人，历经千锤百炼，青年王子平练就了一身过硬功夫。他并不满足，到处拜访名师求教，提高技艺。

  某年，王子平南游济南，在大明湖畔喝茶，一群人聚在一起饶有兴趣地观看一盘水碾，在激流冲击下，沉重的石碌碡运转不停，轧压石盘中谷物，众人无不惊叹水力之猛。王子平年少气盛，当众扬言我能让它纹丝不动——立即招来一片嘘声。有人不但不相信，反而热讽冷嘲。王子平一气之下，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双手紧握转轴，激流猛冲闸阀，怒涛汹涌，巨石碌碡岿然不动——王子平的“狂言”在众目睽睽下落实，反唇相讥者“前倨而后恭”，不得不由衷表示信服。

  当时，人群中走出一位魁伟的山东大汉，此人正是王子平仰慕已久而无缘拜识的武术权威，这位权威如获至宝，说他阅历多年，至今才发现王子平这个武林中堪以造就人才，愿收他为徒，他说：“生平绝技传授有人，余愿足矣。”从此王子平更加勤学苦练，汲收山东武术精华，武功更技高一筹。北归后，王子平定居天津。

  上世纪20年代初，继轰动一时的德国海京伯马戏团演出后，上海十里洋场又爆出热点追踪新闻，一位号称“天下无敌”的俄国大力士（一说是美国拳王沙利文）访问上海，以武会友，在公共租界“万国竞武馆”摆了擂台，向中国武术界挑战，这位俄国大力士果真身手不凡，不少中国武林高手出场，交手不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上海武术界不得不要求暂停比武，被讥为挂出“免战牌”。

  竞武形势急转直下，于我不利，洋人得意忘形，上海公共租界发行的外文报纸乘机开动宣传机器、吹捧俄国大力士神威，横扫欧洲，东南亚，再至中国，所向无不披靡。弦外之音是作为“东亚病夫”的中国岂堪一击。

  上海武术界连夜集会，共商对策，最后决议是急电天津，邀请王子平火速乘津浦夜车南下，为中国武术界挽回颓势，重振雄风。

  武术大师王子平莅沪消息传出后，上海市民奔走相告，有的人喜形于色，静候捷音。大多数人忧心忡忡，俄国大力士拳击出众，力挫万夫，王子平能不能降伏这个“罗朱赤佬”？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上海武术界牵头，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与俄国大力士代理人达成协议。由双方分别聘请中、西律师作公证。协议双方自愿遵照国际奥林匹克体育竞技规则，切磋技艺，共同提高，倘有一方伤残或致死，另一方不承担医药费用及负法律责任。由王子平与俄国大力士当众签字，相互交换协议文书，握手致意，俄国大力士居心险恶，趁握手之机，企图捏碎王子平的手骨节，大施神功，王子平笑而不语，手掌安然无恙。

  俄国大力士又在中外记者和观众前显示神功，取出特制4股粗弹簧合成的拉力器，双手左右扩展，像扯面条一样，开合自如，面不改色，洋人欢声雷动。王子平接过拉力器，两手稍用力向左右伸展，两股粗弹簧应声挣断，洋人大惊失色，中国观众大声喝采叫好，俄国大力士神情沮丧，故作镇静，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

  比赛隆重开幕，上海万国竞武馆张灯结采，广场上车水马龙，人涌如潮，千百中外观众翘首等待一场精采的搏斗。王子平早已上台等候多时，俄国大力士不见露面。洋人郑重其事，组成礼仪车队，由管弦乐队前导，花枝招展，穿金戴宝的贵妇人，洋小姐抱猫带狗，手捧鲜花，浩浩荡荡的车队直驶外滩俄国大力士下榻的宾馆，隆重迎接。据宾馆经理透露，这位号称“天下无敌”的大力士和助手一行已于昨晚登上英国太古轮船离开了上海，说是去访问日本。此时太古轮早已驶出黄浦江吴淞口、海天空阔，一去杳如黄鹤了。

  洋人迎宾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中国观众群众鼓噪，大喊退票，上海中国报纸评论，王子平正如《孙子兵法》所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策也。”俄国大力士自知不敌，不敢恋战，体面地撤走，也是明智之举，中国武术界占了上风，大长了中国人民志气，挫败了洋人“天下无敌”的气焰。当时，国画大师齐白石先生正在上海，亲题“南山搏猛虎，深潭驱长蛟”十个大字赠给王子平。

  此后，王子平定居上海，在城隍庙附近安仁坊租屋挂牌行医，主治骨伤科，颇有名气。上海黑社会头子黄金荣想罗致王子平入其门下，扩大独霸上海声势。派流氓逼王子平去“黄公馆”谈判。王子平请来浙江路清真寺杨鸿修阿訇和几位亲友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堂堂回回武术大师决不可充当黑社会头子的帮闲人物。然而在上海，黄金荣一手遮天，拂其逆鳞，肯定凶多吉少，最好一走了之。

  此时，美国影城好莱坞的一位制片商登门拜访，说他在美国报刊和拳师口中久仰王子平了不起的中国武术功夫，特远渡重洋来上海，要求王子平跟他“合作”，拍摄武侠片，周薪1000美元。王子平于是以“赴美拍片”拒绝了黄金荣“招贤”。黄金荣心怀叵测地说：“你去美国，家小不会去吧！”言外之意是你可以远走高飞，家属仍逃不出我的手掌。

  王子平没有去美国，而是去南京任“中央国术馆”少林门长（院长）。杨鸿修阿訇等向王子平保证，黄金荣敢于伤害你的家属，上海穆斯林和武术界人士决不会坐视不理。

  雄鸡一唱天下白，王子平返回上海，先后担任“中国武术协会”副主席，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伊斯兰教协会副主任，焕发了革命青春，喜剧电影《小李大李和老李》拍摄，王子平客串舞剑，展现“树老雄风在”的市民老人英姿。

  王子平晚年致力于《怯病延年二十势》保健功的研究与推广。它继承了古代导引，五禽戏、易筋经、八段锦的精华，局部与整体相结合，动与静相结合，吐纳与导引相结合，内与外相结合，主动运动与自我按摩相结合，既能活颈、肩、腰等外科，骨伤科的病，也能治如冠心病之类，治愈康复病例不少，上海中医学院拍摄为教学电影片普及传播。

  昔日，笔者读者不少关于王子平这位武术大师的传奇，小说家言俱多，虚构渲染，将大师描绘为“射雕”中人。上世纪80年代，上海《文汇报》记者亲自采访大师，发表一篇《银须白首话少时》报道翔实可信。为此，有待于后来者广泛蒐集，参加考证，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为一代回回武术大师确立正传，光耀青史。

  据穆斯林著名学者蒋敬教授回忆：王子平晚年定居上海期间，按教坊所在属于浙江路清真寺“高目”（乡老）。在上海穆斯林中享有很高声望。不幸“十年浩劫”中病故，回族穆斯林人士前往吊唁，诚挚向亲属提出，由他们将王老遗体送往清真寺殡仪，亲属婉言自送，竟置教规于不顾，将王老遗体付之一矩。不久，王老的一位女儿（教授）从美国归来，悲痛欲绝，将王老骨灰埋葬于松江清真寺墓园。

  1981年12月13日，上海武术协会为王老诞生一百周年举行纪念活动，参加上海武术协会为王老诞生一百周年举行纪念活动，参加的各界人士共三千多人，大会介绍了王子平生平事绩：“他从小学艺，精娴拳术，有‘千钧神力王’之称，为继承和发扬我国武术运动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解放前，他出自爱国义愤，曾先后在北京、济南、上海等地，用打擂台等方式，击败了许多洋人大力士，为中国人民扬眉吐气。”

  89年金秋十月，笔者应邀随宁夏社科院回族知名学者杨怀中、余振贵、丁国勇、铁维英一行五人，由银川取道兰州，赴南京出席“刘智思想研讨会”，会虽流产，有幸得到“东道主”伍贻业、米寿江两教授热情接待，瞻仰了清凉山扫叶楼——一代经学大师刘介廉巴巴著书立说故居。继又驱车南京中华门外花神庙，肃立介廉巴巴陵墓前，缅怀先哲为中国伊斯兰著作等身，弘扬圣教时的无私奉献。特敬诵古兰数章，献上心香一瓣，以表无限景仰。

  从“南唐二陵”归来，在“金陵刻经书”凭吊了“一代才女”杨步伟女士故居，以及宅后墓园“鱼沼飞梁”下摆放她的骨灰的壁龛。

  江南访古，先后游览了扬州仙鹤寺，普哈丁先贤墓。西子湖畔的杭州凤凰寺。还瞻仰了建自元初的松江清真寺，造型浑朴庄严。正殿后有一座墓园，其中有元代达鲁花赤纳速拉丁之墓。回回武术大师王子平坟墓与之并列，仅一墙之隔，怀中先生早年曾受教于大师，颇受器重，大师每以”西北老表“称号而不名。师生情深。怀中先生特约我同去“游坟”，肃立王老墓前敬诵古兰寄托哀思。最后捧手做了堵阿宜，祈求安拉慈悯，恩赐王老永享天园……

  往事并不如烟，至今仍梦魂绕天涯！

  （作者系云南昆明经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