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手艺人

伊犁是“天马”的故乡，与天马结缘的马鞍，也就随着“天马”而闻名遐迩。伊犁马鞍的制作工艺程序多、要求高。它是由鞍架、皮具构成，采用雕刻、镶嵌等工序制成。因此，小小一个马鞍需要由木匠、皮匠、银匠、铁匠、漆匠们共同制作完成。那色彩斑谰的绘画、晶莹的镶嵌饰品、精巧的编带……各具风姿又浑然一体，简直是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在没去伊犁之前，我看过一本关于手工艺人的书籍，其中记载着一位住在伊宁市幽静小巷子的马鞍子手艺人，被他的手艺所折服。我来到伊犁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识一番马鞍制作过程……

小巷马蹄声

夏日的午后太阳晒得人有些慵懒，小巷深处静悄悄的。我们走在伊宁市一个普通但又拥有许多故事的小巷子里，不时可以遇见跑过的“马的”。那马儿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我们和马儿打个照面，它们就迅疾而过。马的主人是善于打扮这些可爱的伙伴的，铃铛、各种金属制品，也是一个吸引顾客的招数。

我们在小巷寻找许久以前一个已经不太具体的地址，因为从别处了解到这家人是马鞍匠人。我们一路沿着小巷寻找，身边不时有水流的声音，许多老汉坐在路边的小凳上，他们或者沉默，或者一起在那里闲聊。惬意的生活，惬意的阳光，以及惬意的夏日。

这些小巷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我们以一个“寻宝者”的身份在巷子里来回穿行，也许你走过的某个看似不起眼的屋子，它的年龄可能是你的十几倍。我们无法再次还原历史，只有在这样的小巷深处探寻它许久以前的秘密。

老屋里的流水线

在我们即将走完一整条小巷时，发现了这个已经有些模糊的门牌号。从门口的玻璃往里面望，四个壮小伙子正在认真地忙碌着。没错，我们这次没有落空，终于找到了。敲门进入之后，四个小伙子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在询问了来历之后，我们聊了起来。这家主人叫库德拉，今年40岁，做马鞍子已经有20多年了。其他三个小伙子都是库德拉的徒弟。

这间马鞍作坊不大，摆放着各种制作马鞍的材料。可以看出，他们制作马鞍子全部都是以手工完成。屋里放置了一个40厘米高的连接在一起的矮桌子，这个长约3米的桌子在屋里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流水线，库德拉的三个徒弟就在这条流水线上工作。

第一步，先由司马依在木质马鞍大样上装皮子。他干这个已经有10年了，司马依的家就在伊宁市，父亲也是做马鞍的。马鞍的好与坏关键要看这火车头开得好不好。第二步由阿布吉利来完成。当司马依装好皮子后，就传给阿布吉利，他主要是在上面镶花。阿布吉利干这个也有15年的时间了。第三步由24岁的萨奔来完成，他主要是做一些上色的简单活儿。萨奔说自己在这里已经做了4年，还要再继续学一些时间才能出师。

师傅库德拉则在另外一块地方，专门给皮子上色。颜料是在火炉子上烧热后，用刷子刷上去的。从库德拉那双被颜料日积月累已经看不出肤色的手上就能知道，他干这个时间很久了。库德拉说，那些马鞍子的木模都是从巴扎上买来的，邻近的一个叫塔什买买提的木匠就专门做这个马鞍木模。库德拉从15岁开始学习制作马鞍到现在，一直干着这一行。他家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马鞍子，就是他和徒弟们的成绩。库德拉说，现在一周可以做五个六个马鞍，由于是手工做，所以效率有些低。但慢工出细活，这个道理他明白。

库德拉师徒做的马鞍主要卖到昭苏、伊宁县等地方，买马鞍子的主顾还是以哈萨克族人为主。哈萨克族人对马鞍子要求特别高，有许多机器加工的马鞍外表看来很好，但是用起来就不顺了。库德拉的马鞍全部都是一针一线纯手工做的，既耐看又耐用，所以很受欢迎。

在交谈中，我们提议去木匠塔什买买提家看看他做马鞍模具，这样才能完整地了解马鞍的整个制作过程。库德拉先是给塔什买买提打了个电话，在知道我们不清楚路线后，又安排他最小的徒弟萨奔带我们去。

孤独的木匠

和库德拉握手告别之后，我们跟着萨奔在小巷里转来转去。大约走了20多分钟，最后我们在一家绿色的门前停住。萨奔告诉我们，这里就是塔什买买提家了。敲门进去，塔什买买提的妻子带我们走进了丈夫的工作室。屋子很小，塔什买买提独自坐在角落里，正在认真地检查着一块木头。他边做马鞍模具边和我们聊了起来。

塔什买买提做马鞍模具已经有十年了，一直都是一个人做。他说照自己这种速度做，一周可以做五个马鞍模具。谈起自己如何学到这门手艺，他说自己先是跟着哥哥学了两年，因为这种木头马鞍不好做，需要很长时间练习，自己学得特别刻苦，但那时候辛苦一些也为现在打下了基础。塔什买买提干这个已经十年了，十年里只收过两个徒弟。徒弟们现在都在县上自立门户了。

塔什买买提从窗台上拿下来一个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马鞍，说这也是自己做的。这么小的马鞍，而且手工非常精致，我们不禁赞叹起来。仿佛是为了给我们表演一下，他换了一块木头，用手按住，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斧头。他就那样成竹在胸，精确地在木头上砍出了需要的尺寸。斧头用力砍下去的时候，按木头的手只离斧头不到三厘米，我们被他精湛的技艺彻底征服了。

塔什买买提说，现在自己用的木料多半都是杨木，因为这种木头在伊犁很好找。虽然做这一行的时间长了，经验也有了，但是在做之前脑子里还是要有一个大致的样子，也要想一想。假如马鞍模具没做好，那后面上皮子就不好上了，人骑上去也不舒服，所以自己做一个就要保证它的质量和让人家满意。塔什买买提说，自己干这个就是为了养活一家子人，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我们辞别了塔什买买提和他的家人。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完整地了解到马鞍的制作过程，真是难得。从塔什买买提家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风还带有丝丝凉意，我们在陌生的街巷慢慢地走着。正如许多隐于小巷某个老屋的手艺人们，他们和他们息息相关的手艺就在那里，与时间一样慢慢流淌着，总有一天也许就这样静静地消失了，而我们却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