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高望重 回民楷模

——唐传猷、唐承烈、唐柯三纪略

安拉最喜爱的是智慧、知识渊博的学者，并提升学者的品级[6：83][12：76][58：11]并说主事人应有学识[2：247][12：22][21：79]。穆罕默德圣人充分肯定了学者的重要性和他们所享有的崇高地位。穆圣说：“安拉、天使和所有先知都喜爱追求知识的人。求知的人，在后世将进入天园。”“学者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学者就像在我之前的先知。”“须知，谁尊重学者，谁就尊重了我，谁尊重我，谁就尊重安拉，谁的归宿就是天园。”学者是民族的骄傲，是民族的栋梁。唐传猷、唐承烈、唐柯三一门三代都是学高德重，学而遵行，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回族学者。济宁是唐氏的祖籍，唐承烈夫妇也葬于济宁唐氏祖茔。“唐家公馆”就设于济宁南关扁担街。“唐家公馆”一门三代倍受济宁回汉族人民景仰和怀念。

　　唐氏先祖即有人为文武官员。济宁始祖唐玘，为京畿道监察御史，明洪武十一年（1378），玘随从永嘉侯朱祖亮自京师北上，玘殁于济宁府，“玘子因就地营葬而家于济宁。数传之后，家运渐昌，贡举间出。”十世孙唐宏道，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武进士，出仕江南等地，工作干练，“有政声，好作大字，购书成癖，今济宁、开封清真寺中犹存其墨迹。济宁东大寺额曰：‘道义之门’。致仕时，所余宦囊，悉购书籍载归。”唐玘后人既为文武官员，更是耕读世家，书香门第。

　　唐传猷（1824-1900），字晋徽，号竹臞。今邹城市邢家村人。咸丰十一年拔贡。历任七品小京官，吏部主事，候补员外郎加四品衔。家贫，其父母节衣缩食供其读书。为维持学业，他经常为人写写画画，或上街去卖字以取薄酬。《济宁真隶州续志·卷十·人物传》有云：“其书法名震都下，皇亲外戚及权贵为藏其书法为荣。”他著有《松鹤堂纪事初草》等二书。“其中涉及回族人物及伊斯兰教的史料很多，十分珍贵”（杨大业教授语）。他著的《清真释疑补辑》已有多种版本流传至今，“补辑较之常志美《识认大略》更为详细，可谓民国之前篇幅最大的一部伊斯兰教史参考资料选编。其中‘识一论’，则为中国伊斯兰教学术思想史所必提及。”（李兴华教授语）。《补辑》中唐传猷的两篇跋，特别值得一读。唐氏一门三代曾多次为回族人物、家族题写碑文、谱序，多次为清真寺题写匾联。这些作品有的收入各种书籍之中，有的碑铭尚存，有的碑刻坏于“文革”，但有心人事先已予感极左将降临于世，早在“文革”之前几年，已拓制装裱为“中堂”，悬于自己客厅，“文革”中又恐“中堂”被作为“四旧”抄走，再将“中堂”转移到在外地工作的子女处，终于幸免于难。这段传奇故事发生于临沂市北道村文瑞兴阿訇的归真10周年纪念碑文上。这篇碑文详述了文氏阿訇世家几度兴衰，辗转迁徒及文氏本人的业绩，碑文“中堂”现悬文氏后裔家中，也称得上是一件颇具价值的文物了。

　　唐传猷购得济宁南关匾担街王氏“伴园村”之西园，作为济宁私家园林的“伴村园”是一处典型的苏州式园林，是济宁30余私家园林中造型装饰技巧上独具特色的运用，在济宁园林中仅此一处，被回汉群众称之为“唐家公馆”。“唐家公馆”更为济宁回族唐、王、满、王、米五大宅院之首。

　　光绪二十年（1894）唐传猷为左宝贵捐建的地方镇清真寺碑记篆额，济宁籍进士米协麟撰写碑文，署甘肃升用直隶州前静宁州知州米协麟，唐署诰封通奉大夫二品封典吏部员外郎辛酉科拔贡晋徽唐传猷。

　　唐承烈（1848-1905），字冕周。同治年间贡生。“自幼随其父唐传猷学于京师。得以聆听诸贤士长者之论，遍晓施政之利弊，长以济世救贫为志，不屑为苟且阿谀之行。以京师誊录馆议叙周知，外放四川边马厅，拓垦荒田四十余里。权泸州事，权雅州事，皆有成绩。”调成都知府，他在四川为官二十余年，所治成绩颇佳。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事起，波及陕西，有人告密长安回民欲乘势作乱，时任陕西候补知府的唐承烈独力陈：“回民皆自有家，决无叛道之理，若必收其兵器，适启其疑，恐有剿洗之事，万一乱民从中煽动，势必激而生变，是导之乱也，切不可行。”其事始得平息。关中大饥之际，灾民二百余万人，承烈病痛缠身，力疾从事，承办提调助赈事，款无虚文，民得实惠。承烈署理凤邠盐法道，陕西按察使，创始陕西警务总局，风声所树，吏畏民怀。不久积劳成疾，卒于督办陕甘税务任上。时年五十七岁。他“机敏善对，遇大疑难事能慨然而判。宽人待人，而严以律己，勇于任事，而拙于殖私，其所至川陕中处，民皆称之。任雅州知州时，书‘崇俭习勤’匾于二堂，与下属共勉。边马厅一带少数民族得知他离任时，1300余人‘奉银币送行，承烈再三辞谢而不得行，终取银币1园始返。’”西安回民对他拯回民于水火，免遭血劫，更世代铭记不已。

　　光绪甲申（1884）年，其父嘱其在成都翻刻《清真释疑补辑》，他遵命而行。他为西安大皮院、化觉巷两处清真寺，分别题写对联各一副。题“惟精惟一”牌匾一方。据伍贻业教授注解“惟精惟一”出自《尚书·虞书·大禹谟》。这是明清之际回族学者“以儒释经”、“以儒诠经”之类的词语，多用于清真寺匾联或其他著作中。唐承烈任康定州知时，曾出资修建清真寺一处，并题赠“惟精惟一”匾额。

　　唐承烈的长子唐穆生，仰字辈，名不详。穆生是他的字，以字行。穆生东归故里后常住济宁“唐家公馆”，1940年去济南陪护侍奉老母。卢沟桥事变爆发，唐穆生积极响应当时的回教协会号召，送儿子唐纪彪报考黄埔军校因水土不服病故于广西桂林分校，唐柯三参加纪彪葬礼时说：“纪彪没福，不能与同学们共同抗击倭寇……”唐柯老这句肺腑之言，济宁籍回族学员铭记心头，终生难忘。1941年，抗日时期的中共济宁县工委设城关支部于回民私立普育小学内，“作为掩蔽的活动据点，曾有几度发生危机，但在回民爱国人士和校董事会的掩护下都平安度过了”（原曲阜师大数学系主任、地下党员郑又樵文章，载《济宁教育要览》139页），当时唐穆生是普育小学名誉董事长，一次，伪教育科长陈某向日本宪兵队告密，称普育小学窝藏八路，唐穆生利用伪省长唐仰杜的权势，称陈某纯系诬告，迫使陈某承认“诬告不实，下次不敢。”有力地挫败了日寇特务机关的阴谋。此举为《山东近现代回族》（山东人民出版社）、《济宁教育要览》、《文史资料·第一辑》（市中区政协文史委编）和《中共济宁市（县级）党史大事记·初稿》等史料收入。

　　“另据柯老（指唐柯三）之《赴藏日记》1920年3月25日记‘奉中央命，派赴西康调解大金、白利事件……暨康藏视察委员穆生家兄随行’。证明唐穆生由四川北归后，曾在蒙藏委员会任职。”（唐树勋先生信件。）

　　唐承烈的子女，受家风熏陶，自幼工诗文书画，唐秋岩（1897-1950年代）是他的小女，“书画艺术造诣颇深，”（政协邹县文史委《邹县文史资料》第三辑198页）她的魏碑书法很有名气，唐秋岩自号“古邾女史”（邾国是周朝800诸侯中小国，最早在济宁唐口镇刘街村一带，后逐渐东移今邹、滕、费一带）。邹城市平阳寺邢村一带系古邾北边疆，济宁回汉族女子有自号者实属罕见，可见唐秋岩是个才女。她工笔仕女、花鸟画，她在“唐家公馆”潜心作画，《红楼梦》通景，多达200-300幅，曾在公馆大厅分批展出。日伪统治时期日本文化人叫大川的，欲将他的得意之作“虎”加上重金强行与之交换，被她严辞拒绝。为防日方继续纠缠，唐氏将“红”作转移至滕县魏庄刘献三家中。唐承烈夫人及唐柯三、唐仰杜两房儿媳，均是刘家之女。刘家是远近闻名的名门，解放前，多与济宁回族名门联姻。

　　唐柯三（1882-1950），名仰槐，字柯三，以字行。辛亥革命历任第一届国会参议院议员，1912年参与筹建“中国回教俱进会”，当选为委员，同年去邢村老家小住三日（这也是他一生仅有的一次），发动合族，后又有汉族人士参加，共同集资创办“唐氏小学”一处，后发展成为邢村一带唯一的“完小”。并立建校碑一通，现埋在学校旧址地下，2005年收集回族古籍铭刻时，因不能确认埋藏地，未能挖掘，这对研究唐柯三的教育思想是有缺憾。唐柯三一生爱国爱教，兴办教育，发展文化事业。民国五年（1916）重修邢村清真寺，唐柯三撰文手书碑文，现存邢村清真寺旧址。碑文记述寺草创于清乾隆年间，可知唐氏是在乾隆年（或以前）就已由济宁迁到邢村了。此碑文已收入《山东省回族古籍辑录》和《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回族卷·铭刻》。唐柯三在厦门任职期间，四处奔走，为泉州厦门两处清真寺募集建寺资金，立建寺碑，并题写匾联。民国二十四年（1935）在北京为王岱舆树碑，由金吉堂撰写碑铭。

　　唐柯三心系回族的生存和发展，更为人称道。1919年在厦门关任上，获悉泉州一带回民汉化问题严重惊人，为了恢复当地伊斯兰教活动，修复清真寺，他倡导并捐款修葺清真寺。1936年他与成达师范某领导相商派成师研究班张玉光到泉州任教长、阿訇，并创办一所回民小学，1939年再派成师毕业生金宝德到泉州协助张玉光工作。对唐柯三的善举，厦门清真寺碑文记载：“邹县唐柯三来厦督办海关，见清真寺房（屋）腐朽，教道衰微，提倡募捐……得洋二千有奇。修葺厦门、泉州寺屋两座，购置城内店屋二座，连屋店共六座，为永久公业，其屋税为厦门寺常费……。”（《中国回族金石录》P75）1924年唐柯三任济南道尹时，托人捎对联一副送至泉州清真寺。1931年唐柯三任蒙藏事宜调查委员赴西康，途经康定清真寺，见殿上有其父唐承烈书“惟精惟一”匾额，感慨万分，即书“显扬圣教”制匾悬之。

　　杨广恩先生称唐柯三为“民国政治家、教育家。”列举唐柯三一生，创办或参创了“中国回教俱进会”、“中国回民教育促进会”、“中国回教青年学会”等。创办回民小学、中学多处，创办《月华》等刊物多种，参与了“中国回教救国协会”（即“中国回教协会”的前身）常务领导工作，曾提出创设回教大学的设想，在唐柯三、马宗融二人的努力下，在复旦大学农学院垦殖专修科内增招回生班，造就了几十名回族农业技术人才。（《中国回回民族史》）1947年4月，适逢蒙藏委员会在南京改组，8月，唐柯三以抱病之身再度出任蒙藏委员会委员。（《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军政职官人物志》）唐柯三还非常关心回族归国留学生的工作安排问题。

　　唐传猷家族祖籍在济宁，祖茔在柳行回民墓区（俗称“西大林”、“回回林”），唐承烈夫妇葬于此，他们的次子唐慎远（莘园）病故于济南而葬于济宁祖茔。济宁是孔孟之乡，中华文化发祥之地；济宁是经堂教育山东学派发祥地，一代经学大师常志美生于斯，终生宣教于斯，葬于斯。唐氏家族就生活在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与中华文化交相辉映的济宁大地上，繁衍发展。

　　“富贵不难致，名节几人全。”（黄格：《水调歌头·寿留守刘枢密》）《山东近现代回族》较为详尽记载唐仰杜的一生，开头说日军侵华期间，先后在山东豢养了三任伪省长（其中就有两名是回族人）……那位仪表堂堂、温文尔雅的劣迹昭著的唐仰杜。他是华北13名大汉奸之一，“回民则称之为回奸。”《邹城历史人物》（山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1月版）记述：“唐仰杜（1888-1915处），字露岩，邹县邢村人。喜好书画。”《山东近现代回族·日伪时期山东省长唐仰杜》记述：“他（指唐仰杜）眉清目秀，聪颖机敏，在山东金融界工作，很快显露出其金融方面的才华，出版了几本财政金融方面的论著，逐渐成为财政金融界知名人士。韩复榘主鲁，排除异己，唐仰杜被冷落赋闲在家七、八年，侍奉老母汤药，书画自娱，极少与外界来往。日寇在华寻找走狗，潦倒文人、失意政客，自然成为首选。唐仰杜失意之际，日本特务乘虚而入，预谋诱唐出任傀儡。日特锡田极力向特务机关推荐，不甘寂寞的唐仰杜，自愿出山，很快走向深渊，成为乃祖乃父的不肖子孙。正如小标题所说的“书香名门得意后人，忠臣义士不肖子孙。”唐仰杜投靠日寇，正如小标题所说那样“效日寇死心塌地，祸山东罪恶昭彰。”1942年“七·七事变”五周年，唐仰杜亲自署名题字向日寇致贺。唐仰杜陪同日本文化特务头子、日本国特使，着古装冠服去曲阜祭祀，行三拜九叩大礼。刘品一大阿訇在主麻讲吾尔兹时，痛斥唐仰杜无耻求荣，出卖伊斯兰教教规，刘阿訇义正辞严慷慨陈词，感动了无数爱国爱教的穆斯林。1943年初冬，河北沧州老表王天贵携唐柯三血书，专程由重庆抵济南，嘱唐穆生转交唐仰杜，促其反正。唐仰杜作为傀儡深陷罪恶泥坑不得自拔，终于落个“民族千古罪人”，也使唐柯三饮恨终生。南京解放后，唐仰杜等一批汉奸一度出狱，托人说情要见唐柯三，被柯老拒绝（后经人再三说合，终于见了一面），后来唐仰杜等汉奸被人民政权再度收押，1951年在济南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在济宁一度盛传蒋介石曾向唐柯三征求意见，如何处理汉奸唐仰杜时，唐柯三说唐仰杜“死有余辜”！一时济宁回民奔走相告，称赞唐柯三。

　　“世上浮荣一时好，人品百年论定。”（宋·吴泳：《贺新郎·游西湖和李微之校勘》）“是是非非休辩，好弱到头自见。”（唐五代·何仙姑：《望梅花》）唐仰杜的罪恶不应影响唐氏家族的光辉。舜的父亲瞽叟、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三个恶人，并未影响舜的崇高威望，舜史称贤明君主，列入二十四孝之中，属贤能者。新中国60年大庆，称“光辉六十年”，其中包括“文革”10年、林彪出逃，也应包括60年代三年灾害。这些阴影从未妨碍新中国的光辉伟大形象。

　　邢村是一个回汉杂居村，邢姓是汉姓。淮海流域的泗河，是一条文明之河，历来有着“泗水之滨”的美称，代表孔子教育发祥地，在地处偏僻的邢村西北角流过。“山东回族早期教育，主要是私塾教育和经堂教育，唐宏道及唐传猷祖孙数代官居高位，均得益于私塾教育。”同时也得益于良好家风，家学渊源。人杰地灵造就了一个书香名门，诗书传承、耕读世家，官宦之家。子女自幼工诗文书画，颇有道诣。成人之后成为爱国主义者、教门的典范、教育家、社会活动家、伊斯兰教尊崇的清廉学者、崇俭习勤的高级官员，唐传猷、唐柯三又是热心出版及著书立说的学者。

　　唐传猷一门三代是我国近代史回族高层人物，国内外影响很大，能够得到回汉各族人民景仰、怀念绝不是偶然的。他们的业绩已收入《回族人物志》、《山东通志》、《济宁直隶州续志》、《济宁县志》（1927年版）、《山东近现代回族》、《山东省志·民族宗教志》、《山东省志·人物传》、《中国回族大词典》（江苏古籍出版社）、《山东省回族古籍辑录》、《中国回族金石录》、《山东伊斯兰文史论选读》、《济南穆斯林》（多期）、《抗战时期穆斯林期刊广西资料辑录》、《中国回族抗日救亡史稿》、《济南伊斯兰教史》、《成德达才》等16种书刊。

　　唐传猷一门三代在祖籍济宁、故里邹城，同样有口皆碑，深受回、汉各族父老乡亲的景仰、怀念。《济宁历代人物》、《济宁近现代人物》、《运河之都文史大观》、《邹城历史人物》、《邹县文史资料》（第三辑）、《济宁回族》、《济宁回族纪略》等七种文献及专著收入唐氏一门三代事迹，尤其是《邹城历史人物》还收入几幅唐氏手迹，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