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撒拉族：骆驼泉边，幸福的撒拉歌者韩占祥

7月27日下午，采访团从甘肃积石山大河家跨过黄河，进入青海省境内，沿着积石峡峭壁边上还未完全修通的公路，来到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县。

9年前的2002年7月，记者在循化采访数天后写出了《韩占祥：骆驼泉边最后的撒拉歌者》，这位撒拉文化的坚守者在当时的尚显保守的大环境中多有落寞与无奈;时隔9年，记者与韩大爷再度聚首畅谈撒拉族的生活及撒拉文化，这位已过古稀、精神头却不逊当年的撒拉老人比当年要忙得多，刚刚送走几拔记者、正在为“民运会”撒拉表演项目“皮筏迎亲”任总策划的他，抽空接受我们的采访，他说：“近十年来，我高兴地看到，撒拉族最大的变化，是清楚了什么是宗教，什么是文化。我所做的一切，都逐步得到了撒拉同胞的理解和大力支持，现在是我最幸福、最舒服的时候。”

一，鹤立鸡群的撒拉传统民居

即使用现在的标准来看，韩占祥20年前翻盖的撒拉族传统的四合院也是最“牛”的，这里可以说是撒拉族民居的典型代表和样板。无论是中央、省、州领导，还是国内外媒体、学者，来循化视察、访问，韩占祥家是必到的。“不到韩占祥家，等于没见韩撒拉”(因为撒拉族大部分姓韩，因此外界形象地称撒拉族为“韩撒拉”)。

韩占祥与老伴在自己家的礼拜堂里。与其他家传统的礼拜堂不同的是，他自己写的一幗赞颂撒拉族的书法挂在墙上。

站在院中三棵李子树下，韩占祥一边招呼着采访团成员摘食，一边如数家珍地向采访团其他成员一一介绍他20年前新手设计的这座撒拉四合院。这个小院我已经很熟悉了，不过今天再听韩大爷一一道来，我依然感到新奇和震撼——房子的结构、布局直至雕梁画栋的图案，全是他凭考评和记忆亲手设计的。正房(东屋)的门楣之上的三层木雕图案，从下往上依次是居于盛开的梅花中间的清真寺、蓝天背景映衬下的天堂仙桃、绿色镂雕的阿拉伯文“真主伟大”，这里面有着深刻的宗教含义。“当时那几个木雕匠人看着图纸都呆了，说这么复杂、精美的木雕十几年没见过了。”这里成了撒拉族民居范本，“现在条件好了，有钱的人多了，很多人也不惜成本依照我家的样子建造传统的撒拉民居，但雕刻这么精细的，我还没见到过。”

韩占祥说，不要小看住房和雕刻，这不仅仅是个人的住房，而且代表着中国的传统文化。前些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位官员木卡拉在这个撒拉小院看得如醉如痴、流连忘返，这位刚果籍的联合国官员说：“看到这么精美、内容丰富的建筑和雕刻，让我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和厚重。在我的感觉中，北京的四合院濒临消失，当年中国从北京到上海、再到每一个中小城市，几乎都是同样的建筑，中国的特色越来越少了。刚果人只要有一个鼓就能证明自己是刚果人，一个民族应该挖掘自己的文化，这样才能让世界了解自己。”

自称没有文化的韩占祥，为我们采访团即兴书法一幅

二，“以前我得到的是白眼，现在得到的是夹道欢迎”

已经71岁的韩占祥精神矍铄。与撒拉族四十左右就蓄须的习惯不同，他至今还是下巴溜光。我开玩笑地说，韩大爷如果留起长胡子，就更有派头、更漂亮了。他纠正我说：不对不对，留了胡子就不能唱歌了。

全民信奉伊斯兰教的撒拉族，严谨、矜持、内向，“花儿”只是年轻人在四野无人时偶尔放纵情绪、谈情说爱时的工具，在家里、公共场所、长辈面前是万万不能的，特别是象韩占祥这样一大把年龄的人，时不时地现编现唱一曲花儿，更是被视为异类。年轻时他就吃过这样的亏，因为编排撒拉族东迁历史歌舞剧《骆驼泉的故事》，时任县文化馆负责人、刚刚26岁的他就被包括撒拉族在内的革命群众打成现行反革命，含冤受辱长达13年。文革后他官复原职，旧习不改，热情不减，为撒拉文化的恢复和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

“身在宗教里，有很多规矩，我的言行有很多人看不习惯”，韩占祥回忆道：“我在整理撒拉文化的过程中，要找人采访，提着个当时‘半头砖’录音机，时不时地还要唱几句。我对本族的老人、寺里的阿訇很尊敬，见面隔老远就下自行车恭候、打招呼，但人家都不正眼看我一眼，看一眼也是白眼。”

“现在好了”，韩老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十多年，人们逐步认识了什么是宗教、什么是文化。宗教就是信仰，而文化是为信仰服务的，这些年我上报纸上电视多了，通过我的介绍，外界认识了我们撒拉族，了解了我们撒拉族的文化，进而对我们尊重。撒拉族人也因此而有脸面。经常有外地的撒拉人打电话来：‘韩老师，又看到你在中央电视台上说咱们韩撒拉了，我很高兴，我支持你!感谢你!’每个礼拜五我们都到街子清真寺大殿做礼拜，我到的时候，总会有种被夹道欢迎的感觉。”

在当年的大清真寺对面，又专为世界三部之一的初版古兰经修建了一座展馆

三，“撒拉族不应该是保守、固封的，开放才能进步、才能发展”

退休整整10年了，但韩占祥的工作越来越繁重，省、地、县只要是涉及到民族文化的，都要找他做参谋、做顾问甚至做具体执行者，他也乐得亲自出马亲历亲为，累并快乐着。

天下黄河循化美，这几年，中央、省、地领导及国内外游客来循化的越来越多，循化地理位置偏僻，沿途及县城周边需要设立一些文化标志，具体弄些啥，县时里几大班子召集各部门商讨，拿不定主意，遂请韩老出马。韩占祥走出去调研，回来后提交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主要有：一，在从甘肃来循化的积石峡建一座大禹庙。长达数十公里的积石峡位于循化境内，《尚书禹贡》载“大禹治水于积石，至龙门，入于海”，大禹治水是中国历史文化中最重要的事件，循化境内的积石峡是大禹开山导河入海的源头，应该在此建立一座大禹庙，以示对大禹这一伟人的尊重。伊斯兰的教义是信奉“万物非主，唯有真主”，作为一个信奉伊斯兰教的撒拉人，却提出来修建一个汉族的大禹庙，对此，撒拉族中颇有非议。韩占祥说：“我是撒拉族，更是中华民族的一员，循化不仅仅是撒拉族的循化，而是撒、汉、回、藏的循化，再者说，修建大禹庙对循化的旅游发展有利。”最终，他的这一想法得到了绝大数人的理解和支持。二，在从西宁来循化的城乡结合部建一座迎宾门。设计风格要包括撒、藏、回、汉四个民族的文化元素。

这二件事中的第二件已经落实。在县城去街子巷的路上，我们看到这座迎宾门，整体风格是汉族的牌坊，又融入了蒙古族和伊斯兰的文化元素。韩占祥得意地告诉我，这个迎宾门最得意的不是设计，而是他坚持选择的地点：“这个地方叫‘雅子’，汉语意思就是集市，这是一个撒拉族聚居的村庄。以前县城里大都是汉族人，乡下都是撒拉人，我坚持在这里修建迎宾门，有意将‘雅子’划入城里，以后就不能再说撒拉族都是乡下人了。”

9年前来访时，韩占祥的女儿韩佩玲已经是他新手创办的县文工团的演员，学习3年阿文的大孙子已经可以在清真寺里领着几百人做礼拜了。现在，女儿韩佩玲在县歌舞台里是台柱子，这几天正在忙着排练，作为韩占祥任总策划、导演的《皮筏子迎亲》中的一名参演队员，准备九月份去贵阳参加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

四，中国的伊斯兰是最安全最幸福的

2008年，在韩占祥的建议和策划下，骆驼泉进行的修缮和扩建，成为展示撒拉族的一个文化景点;在当年的街子清真大寺对面，投资兴建了“古兰经展览馆”。

由于撒拉族没有文字，只有语言，文化的传承全靠民间艺人。要了解撒拉族文化，首先必须了解韩占祥，因为“撒拉族文化都装在他的肚子里”，是不可多得的民间艺人和撒拉族文化专家，如同“大熊猫”一样珍贵。他曾两次把撒拉族的“花儿”唱进北京，邓小平听后把他拉到身边合影。

2008年8月，省领导陪同回良玉副总理来循化视察，省、州、县领导点名让韩占祥陪同回总理并进行讲解。

韩占祥在国家领导面前落落大方、娓娓道来：“这一部撒拉祖先用白骆驼驼来的这部手抄本的古兰经，是世界上仅存的三部初版古兰经之一，出自默罕默德之后的第三个‘哈利法’奥斯曼之手，距今已经有1300多年了，在中东阿拉伯国家被称为羊皮书，在中国直接就被列为国宝了，它是我们撒拉人的骄傲，是伊斯兰教民的荣耀。”

看回副总理听得认真，韩占祥又自由发挥，代表撒拉人向党中央表一下心意：“当今世界，在全世界12亿穆斯林里，很多国家纷争不断、到处都在打仗，我们撒拉族认为，生活在中国的穆斯林是最安全最幸福的。在中国共产党的翅膀下温暖地生活着，这是共产党的伟大、是全体穆斯林人民的荣幸。”

回副总理及陪同的省领导听得开心大笑，回副总理问：现在撒拉族百姓生活如何?韩占祥不作正面回答：“我用一首撒拉族的花儿回答总理吧——”

三泡台的碗子驼泉的水

桂圆儿香，新式的家具摆上

坐在沙发看电视，暗暗地想

有空地浪一趟苏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