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民国时期文人笔下的临夏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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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民国时期文人笔下的临夏风味

来源:临夏回族自治州人民政府网 时间:2012-05-04 点击: 我来说两句

  从兰州到临夏

    往临夏,我是预备去行医的,所以我的全家都从兰州出发了,我,妻和孩子。

    这一条路线还没有完成公路,旅行就不得不运用古老的交通工具,我是骑着骡子,妻和孩子则乘在一辆“架窝子”里。这“架窝子”是西北特有的东西,一顶轿子一样的坐位架在两匹骡子的身上,那两匹骡子一前一后地走着,并没有绳子绑在它们的身上面,所以这是很活动的。当走着崎岖的山道时,照料骡子的脚户稍一不慎,那“架窝子”就会翻下来,里面的人跟着掉入深谷,生命就瞬间消失了。在西北我会听到“架窝子”出事的事情,所以这次妻和孩子坐在里面,我很具戒心,遗憾着她们究竟是南方人,不能驾驭骡马。我的牲口跟在她们后面,每当在山上狭道转涧的时候我分外紧张,凝神注视着它的前进,并时时刻刻关照脚户们,要他们特别留意。

    “放心好了先生,我们赶了几十年的架窝子,从没有出过事的。”他们很轻松的作答。

    他们都是上年纪的人了,且体格还是那么壮健,每时每刻和牲口竞走着,绝不稍稍喘一口气。

    他们路上吃着干馍馍——面粉做成,有的像馒头,有的类似大饼。

    唱着歌颂爱情的山歌,他们是刻苦而富有青春生命力的。我们这次旅行有三个脚户照料着,他们都是伊斯兰信徒,戴着白色的号帽,神态非常自然,他们忠勤职务,信赖真主,他们对一切既不怨尤,也无畏惧的。

    我们一路走的捷径,晚上投宿在小店里,孤灯如豆,牲口寂寞得嚼草,不时发出长鸣,要不是全家在一起,那种凄凉的味道将令人多伤感啊。

    到临夏去,一定得经过大沙沟、小沙沟,那面时常有土匪出没,刧旅行人的行李财物,有时还将旅客杀死,把尸体抛在深山谷里面。当我们行进那个危险地带,我的心中禁不住兴起宗教上的默祷,愿我们能平安到达目的地。沙沟很长,路也不算狭,两旁都是山,横面里有一条条小路通道山谷里,假如匪徒突然从横路里围出,将旅行人拉进去,立刻就无影无踪,后面的人距离稍远,就无从察觉。

    通过沙沟,有好些牲口聚中在一起,以壮声势,其实我们全没有武器,假如少数有武器的匪徒出现,我们仍然无法抵抗。脚户说前几天刚刚发生劫案,使我更具戒惧,那系在骡子项下的小铃子播攒作响,我听来那节奏非常悲哀。

    脚户安慰我说,山顶上现在有守卫的岗兵,并且有军队时常巡逻,那是青海的队伍,土匪们见了很害怕的。

    等到我们走出沙沟,重见广大的景色,村落显现,我们算是离开危险区了。我告诉妻,她还不知道刚才经过的就是沙沟,因此一路上并没有恐惧的心理。

    我们经过了唢呐巴(译音,今锁南镇。编者注),那是信奉伊斯兰教的蒙古同胞的集中地,俗称“回回鞑子”(东乡族的来源,多年来史学界大多都以“蒙古人”为主说。据《临夏回族自治州概况——第一章地理环境第26-27页东乡族》“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东乡族族源观点趋于一致,东乡族族源是以中亚撒尔塔人为主,与当地回、汉民族逐渐融合而成。”编者注),他们男子都戴着回教式的帽子,留着回教式的胡子,全村男女都整天忙着编制羊毛,染成各种不同的颜色,精美的简直有点像欧美制的法兰绒。那些毛织品在西北叫做“褐子”,在兰州的公职人员都将它们缝成中山装服,西服和大衣,价便质廉,很风行一时(据《临夏回族自治州概况——第一章地理环境第26-27页东乡族》载“东乡地名中至今保留着许多以工匠命名的村庄。如免古池【银匠】、托木池【铁匠】、阿拉松池【皮匠】、坎迟池【麻匠】、阿娄池【编制匠】、伊哈池【钉碗匠】、毛毛【毛皮制造匠】等,分布集中连片,统由工甲匠大鲁花赤管辖。”可想而知,勤劳勇敢智慧的东乡族人民,在历史上就具备了精美的纺织业技术。编者注)。

    到达临夏,我们先住在一个旅店里。

    我们的住宅我这次到临夏行医,原是新疆友人阿哈麦提君和旅居临夏的撒拉友人韩美如君所提议,所以一到那面,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韩君了。

    韩君是一位非常热情和诚笃的正直商人,他对待朋友和宗教一样的真挚。想到在临夏时给我的隆厚的友情,我是多么的神往与怀念。

    他一见我们来到,高兴异常,说房子早给我们租好了,就在回教区域的八坊——即临夏南关,他家的贴邻。

    那是一个很清静整洁的小院落,房主是喇君,他开了一个皮鞋店,自己也是匠人,很和气,宗教奉行非常诚笃,谈风很健,对宗教理论尤滔滔不绝。我们住了三间,是连着的,中间作为客室,一边是卧房,另一边是厨房。买了一些家具,和西北通行的躺椅之类,一布置一个安静温暖的家就建立起来了。

    韩君对我们周到极了,送这样,送那样,并为我们盛大的洗尘。他不让我们自己开伙食,每次用餐的时刻就派人来请我们去参加,菜肴每次又是那么丰盛。婉谢不得,这样一连扰了他好多天。我们太不过意了,无论如何说非自己做饭不可,他笑着说:“那么三天以后吧”,我们只得去继续扰他们三天。

    等到我们自己做饭,韩君夫妇都来参观了,我和妻合作做菜做饭,并请他们尝尝我们的口味。

    妻是四川人,做的菜好用辣子,我则用江南的甜烧法,他们认为很好,妻做的酱爆牛肉尤博得赞许。

    我们住在八坊里,四周都是宗教气氛,我经常戴着礼拜帽,妻也缝好了黑线的盖头带上。在西北回教人抽纸烟是犯禁条的,临夏是回教的师范地,当然人们绝对禁烟,我的习惯一时不能隔除,只得在夜阑人静时,闭着门,关好窗,悄悄地吸,白天,一下子就屏除了。

    院落很静,有时有许多女孩子来玩,从七八岁到十三四岁,十几岁的就戴上绿绸制的盖头了。房主也有两个小女孩,很可爱,和蔼,我的孩子也很不寂寞,她居然也学会了一些阿拉伯语的宗教词句。

    没有诱惑的城市

    世间哪有一个城市,像临夏那样没有诱惑性呢?

    大夏河的水流是沉默的,临夏也是静静的。

    临夏——古枹罕,这个在历史上并不怎样陌生的城市,没有戏院,没有妓院,没有寻常的娱乐场所,街头看不到一个妇女的影子,没有一个私娼的存在。

    妇女们都用着古老的方式生活着,回教妇女出去大都用面幕,在家庭里,她们也是深藏若虚的。汉人妇女呢,也是受了回教习俗的影响,她们也安于寂静了。

    在临夏,我们看到的只是男人们在忙着职业,经商或做其它工作。但他们的神态也异于其它城市的人们,他们在柜台上下象棋,在茶馆里品茗,回教人则忙着五次礼拜,并不将世俗的活动看得太重。

    当我们过惯了都市的紧张生活,为都市的色彩和声音诱惑得目眩耳昏,一旦踏入这个城市,理性就会迅速恢复,度着日常的世俗生活,而一种出尘之想,也油然而生了。

    我的生命史是一个个激荡的浪潮,浮沉泅泳,安恬的时刻是异常稀少的,可是在临夏近一年的生活,却在十分安恬中度过,行医,和朋友喝茶和谈天,和妻围炉谈诗和往事,和孩子们在日光下嬉戏,这真是神景。

    假如幸福的状态是平淡和恬静,那么我们在临夏的生活确然是幸福的。没有什么能分去我们的一滴心魂,想到过往的一些人,一些事,也像相隔几十个世纪似的,是那么模糊而不可信了。

    冬夜,围炉的情调是那样适合幸福的小家庭,既是白天,温煦的阳光照满庭院,我们大家拿一张躺椅闲坐着,也会感到幸福像甘露般无言的洒下。

    “人生有至乐,冬日及午暄。闲坐当薛荔,逸致自蜿蜒。蜿蜒欲何之,悠悠白云间。白云踽踽行,其行岂有心。有心亦沌沌,倏尔遣其行。”

    这种情调的古风,只有在临夏的生活中才能写出,而婉转激荡的现代诗,在那面是很不易产生的。回到上海这样错综离奇的都市里,想起临夏的生活,又是何等飘渺,何等遥远啊!

    醇厚的民情

    临夏民情的醇厚也是那么特殊,那样令人怀想的。

    我的友人和邻居韩君的热情醇厚是不必说了,其他的人们给我的印像也是这样的美好和无暇。

    当我被邀请到病人家中去诊病,那个家庭一定非常恭敬地泡着盖碗茶,并捧出粉汤一类的食品请你吃。为了宗教的关系,在非回教人的家里我有理由辞谢掉,而在回教人的家中就决不能推辞的,无论你是吃过了或没有,你至少总得尝一些的。要不,他们就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他们。

    驻防在临夏的马团长是由青海派来的,他听到我是一个回教医生,他送来了许多面粉和木柴。

    我上午在家里看病,下午在城内一个药铺里应诊,接触回汉的广大民众,他们都是那样醇厚朴实的。要不是政治上压迫过甚,或是有人在肆意挑拨,他们过去间的相互仇杀是不能使人相信的。

    这里有一个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但由于民间少事,这个机关就显得异常清闲。那时的李专员能诗能画,他既没有什么事可做,也就以此遣日了。

    所谓“干病”

    在临夏汉人同胞里无可讳言很多染有不良嗜好的,可是在八坊回教区里,人们连纸烟都视为大敌,更无论酒和鸦片了。那面的男人们日以牛羊肉为食品,像手抓羊肉之类,量和质都特别丰富,平时有爱服补药,几乎个个都精力饱满,颜色红润,他们到蒙藏区经商,往遥远的都市经商,一切艰苦都甘之如饴,而且都是成绩斐然的。

    至于妇女们,特别是回教妇女们,就和回教男子的体格恰恰相反。她们整天在家里,下了厨房差不多就蹲在炕上,别说运动,就是阳光和新鲜空气,接触到的也很不充分(经过向长辈们的调查,确证六十多年前的临夏八坊妇女的生活圈子确是这样,其一是虔诚的信仰,其二是对家中长辈和丈夫的顺服。——编者)。她们又是那么顺从的,所有的情绪无从抒发,只蕴藏在心里,所以特别虚弱而多病。

    在那些妇女里面,很多很多患着临夏人所说的“干病”。

    干病是什么?

    干病就是肺痨。由于她们的抵抗力薄弱,肺结核菌就以她们为对象了。

    我看到那种现象,就劝她们的丈夫尽可让她们的生活有所改善,用药就益发见功。我真是多么怀念她们的健康,并愿为那些温良的灵魂祝福。

    到临夏不久,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丁正熙君。他在那面也算是一个机关的首长,但他没有一点通常的恶浊气息,他是诚恳、诙谐而健谈的(丁正熙,甘肃临潭人,四十年代北大学生,国大代表,民国三十六年曾任临夏县国大党支部书记长。参见【临夏州少数民族古籍丛书《张质生文集》347页“……介临夏县党部书记长丁君正熙征序与余”。——编者)。

    我一有空就去找他谈天。

    如果在他的机关里,我们就围着炉,喝一种有些怪味的“毛老鹰”茶,如果在饭馆里,我们就喝着绿茶,吃着临夏有名的包子,上下古今地谈天。

    他说起十几年前曾和我同住在北平的一个公寓里,知道我是回教人,一直没有机会谈话,直到在临夏才建立友谊,也真有相见恨晚之感了。

    那面有一位张老先生,是汉人中唯一有才学和声望的绅士,非常健谈,言语率直并带着粗词,可是仍不失他的风度。我们也是诗友,他一做就是好多首,精力很强。

    (张先生,据考是张质生先生,临夏市人{1878--1958},名建,晚号退叟,书斋名退思堂,清末秀才。先生主要遗作有《退思堂文稿》。——编者)

    此外,国立临夏师范也有两个朋友,并且是南方人,我们谈起江南风物,都会色调,恍如隔世了。

    宋古董

    宋古董,临夏的一个奇迹。

    我从没有看到过这样颓废,这样懒散的人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恐怕很少离开那张土炕的。桌上永远是一灯如豆,他精心的将一口鸦片在一张小方洋铅皮上不断地滚着。

    他那房间很大,满壁是古代的字画,满炕满桌满地是古董——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到清代,琳琅满目,却都不是完整的。

    缺着耳的陶尊,锯了口的宋瓷,搭起来的五彩明瓷,残了的瓶壁和圭,烧了一个洞的明代栽绒彩毡……到处引起你的注意,而且兴起你的慨叹。(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当时临夏的古文物市场相当繁荣,文物珍藏也十分丰富。——编者)

    那些古物,和主人宋古董一样,是颓废的,懒散,斜倚着或静卧着,没有一点兴奋地神。

    宋古董是临夏古董界的权威,他的眼力是有的,过去也有不少精奇东西经过他的手。他骨瘦如柴,而双目炯炯,谈起话来俏皮而带尖刻。

    我曾在他那面买了一个乾隆青花器和一只雍正仿明的五彩罐,都按照临夏习惯,以银洋论价。

    宋古董现在已逝世了,见过他的人要忘去他那副神色是很难的,这世纪末的象征,颓废中的颓废者。

    临夏——中国的麦加

    临夏是被称为中国的麦加的,那面的回教人奉行仪式是全国之冠了。

    回教人虽聚居在城外的南关,而商业中心在那面,临夏的最佳建筑物在那面,它是临夏的最繁荣区域。

    清真寺巍峨而清洁,礼拜者的踊跃也是少见,从很小的孩子到很年迈的老人,当唤拜声悠然震荡,大家放下了一切去向真主礼赞了。

    阿訇们很多德行高超,学识渊深,有一位尕布阿訇,能将全部《古兰经》很流利的背诵。人们对阿訇的敬礼也超过一切。

    八坊曾毁于民国十七年,但很快就恢复了,回教人仍是富庶的,这完全是由于勤和干练。

    礼“尔德”那天,新旧派别的回教人一起聚礼郊外,五六万人集中着,蔚为大观。

    在临夏的美国基督教传教士印了好多专劝回教人改宗耶教的小册子,那工作真是徒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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