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携程 时间:2015-06-26 点击:点击:
走过湾仔爱群道,一桩高大的建筑显得与众不同。这就是香港五所清真寺之一,也是港岛唯一的伊斯兰教礼拜场所——伊斯兰中心。就在这伊斯兰教的圣地里,竟有一处港式茶楼。若是一般路人,怕是想都没有想过。即使与之擦肩而过,怕也不会知晓。因为,在建筑外你看不到任何标识。即使你走进去,看到了它的门面,如果不是墙边硕大铭牌上的标识,你敢相信这就是全香港,甚至是全世界唯一的清真茶楼吗?茶楼无名无号,就叫伊斯兰中心餐厅,好一个低调了得!
站在门前,忽泛起一丝犹豫,不禁左顾右盼起来。香港的茶楼,少说我也去过一二十个,哪一个不是热闹喧嚣!这般清净的茶楼,倒头一回见得。难道,这茶楼内有玄机?我仿佛成了兵临城下的司马懿,面对空城却不敢入内,真怕贸然进去,被杀个片甲不留落个有去无回。这样的尴尬气氛,竟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有二位衣着时尚的小姐裹挟着一阵香风进入茶楼,我的这颗心才算放下。
走进茶楼,这才发现除了清净以外,这地方确与其他广东茶楼略有不同。虽然餐桌椅子略显古旧,装修也不甚讲究,但这实在是太干净,干净得使人不忍踏上那刚刚擦过的地板。通常来看,若不是极高级的茶楼,如陆羽茶社,是鲜有精力顾及卫生状况的。这份惊讶,随着我的目光投进它的厨房而达到顶峰。
关于这家清真茶楼的江湖地位,餐厅廊柱上的镜子已经给了明确的答案:全港唯一。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我曾经问过香港土著老饕,香港到底有几家清真中餐厅?老饕告诉我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两家经营北方清真菜的餐厅坐落在中环。不过那已经是1970年代的事情了,现在早已不复存在。若这不是王婆卖瓜的话,那就是唯一了。而之后看到的认证,也基本确认了这一点。
作为一个北方人,清真菜对我来说自然不算新鲜。但是,若在清真菜前头加上香港二字,变成了稀罕物。其实,稀罕的不在于菜式的翻新,而在于这两种概念的碰撞。不过,试过之后,确有惊喜。
山竹牛肉,本是广东点心中的常见之物。但这清真山竹牛肉,当是牛肉念过经放过血的缘故,味道果然非同凡响,咬劲十足。同样,干蒸烧麦的馅料被换成了鸡肉,点缀少许胡萝卜碎作为装饰。
如果说山竹牛肉恰恰发挥了清真饮食中善烹牛肉的优势,那下面的虾饺便与清真二字搭不上关系了。由于伊斯兰的饮食禁忌,食材是一定要妥协的。如此一来,恐怕只能留色不留味,相差甚远。鱼和熊掌,二者何以兼得?谁料,当我咬开它的时候,满腹狐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惊喜。
事实证明,这清真虾饺,在保留了传统虾饺的好味以外,独有一丝清爽,吃上三五笼也不会有厌腻之感。另外,面皮的透亮程度比之其他点心档有过之无不及。馅料的份量毫不缩水,一口咬下,虾汁在颚间炸开,好不过瘾。
在表明了我“文化研究者”的身份和来意之后,老板欣然暂停手中工作,接受了我的“采访”。老板姓马名嘉占,和那个著名的回族将领马占山只差一字,祖辈是广东的回族穆斯林。当问及虾饺的配方时,没成想老板并没有三缄其口,而是如实告诉了我改良方法。我笑问老板,难道不怕泄露机密?老板则笑着用不甚熟练的普通话说道:“有配方你也做不出啊,只有师傅会啦。”接着,便带着我走到厨房门口,指了指那位“掌握核心科技”的师傅。
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再纠结于配方了,而是问起老板这家店的前缘后世。原来,老板并非做餐饮出身,而是由保险行业半路出家。因在香港做保险太辛苦。所以,八年前夫妻二人辞去工作,盘下这个地方,创制了全香港独一无二的清真点心,第一服务香港的穆斯林,第二满足那些无法品尝香港美食的穆斯林的愿望。更重要的是,作为小众群体的香港穆斯林,马老板多年来遭受了不少偏见和误解。所以,他立志要把这个餐厅打造成一个不同文化平等交流的场所,用清真香港菜为自己正名。所以,餐厅也欢迎不同信仰,不同肤色的顾客光临,绝无门户之见。用老板的原话说,只要不拿着猪肉和酒进来,我们一概欢迎。事实上,八年的经营,他做到了。就在我们四周的顾客,就有步履蹒跚的阿婆,来港出差的东北穆斯林夫妇,还有身着热裤,就是前文说到的摩登女郎。这些人,不一定是穆斯林,但一定是识途老马。据说,这里的顾客还有牧师和僧人,不过我是无从见得了。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客人也渐渐多起来,于是老板便回到前台招呼客人去了。不一会,服务员送来一盘炒粉,说这炒粉中有特制的清真XO酱,是老板送给我们品尝的。至于味道,实话讲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我拿起筷子后,站在银台后的老板投来的那“鼓励式”的微笑和眼神,大概是让我多吃点。忽然,我倒觉得这老板很像《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梁亦清,那个视钱财如粪土的穆斯林。
短暂的四目相接,很快被来往的顾客打断,在这一闪之间,我的目光偏离,看到了银台旁边的大幅马赛克拼图——麦加大清真寺的克尔白天房——全世界所有穆斯林的终点,是如此庄严美丽。至此,一切全部都明了。这的老板,这的人们,虽然身在纷扰的都会,在金钱至上的香港。但是,他们的心,一定只是在这短暂停留。所以他们才不会为金钱而烦恼。而永恒的归宿,便是那遥远的麦加圣地,在那圣洁的天房。